林则徐致长子汝舟:官虽不做,人不可不做

林则徐复长儿汝舟

　【书信译文】 

　写信告诉汝舟我儿知晓。收到你的来信，知道你已经平安到家，心中很欣慰。母子、兄弟、夫妇分别了三年，一旦重逢，这其中的快乐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。眼下马上就要到新年了，摆好迎春的酒菜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，共叙天伦之乐，也是家庭中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。为父深受皇恩厚爱，未能获假在新年时回家，祭拜列祖列宗，陪伴照护妻子儿女，独自在外觉得惆怅孤独又能怎样！唯有想着努力报国，以报答皇上的恩典了。

　你虽然不做官了，但为人处世不能不认真。回到家中你应闭门读书，发愤图强，他日一旦再次出任官职，不至于对上辜负皇恩，对下玷污了列祖列宗的荣誉。我儿虽然早年科场得意，殿试取得名次，但这都是由于皇恩浩荡，你侥幸得到的，并不是凭你真才实学得到的。这一点你要牢记。即使我坐着八尺轩车，手握大权，也多半是由于皇上的恩赐，并不是我恰好有这样的才智与能力。因此我儿更要读书明理。即使是较疏远的亲友，也一定要经常问候；即使是较贫穷的同族亲属，礼节也一定要周到。即使是兄弟、夫妇之间，也应当尽相应的礼节。保守成业才能求得安宁，不要因为做过官就在别人面前骄纵。

　而最值得下力气的地方，还是在于多读圣贤之书，否则就容易走向低级趣味。古代的人当官当得好的仍继续学习，你做官还不怎么样，怎么能夜郎自大、弃书不读呢！二儿子今年可以不必来了，不然路上正逢风雪严寒，艰难跋涉，实在是让我们做父母的不放心。姑且等到明年春天三月份，再过来也不迟。我儿你更不必来，家中有大儿子主持称之为“家督”，操持家业、侍奉母亲，正是我儿应做的事情、应尽的职责，不用舍弃你的本职来我这里。为父身体还好，入冬后曾服用过补药一剂，精神头也不错，饮食起居方面，也很安稳舒适，不必挂念。父元抚手书。

　【书信原文】 

　字谕汝舟儿知悉。接来信，知已安然抵家，甚慰。母子兄弟夫妇，三年隔别，一旦重逢，其快乐当非寻常人所可言喻。今将新岁矣，辛盘卯酒，团圆乐叙，亦家庭间一大快事。父受恩高厚，不获岁时归家，上拜祖宗，下蓄妻子，怅独为何如？唯有努力报国，以上答君恩耳。官虽不做，人不可不做。在家时应闭户读书，以期奋发，一旦用世，不致上负高厚，下玷祖宗。吾儿虽早年成功，折桂探杏，然正皇恩浩荡，邀幸以得之，非才学应如是也。此宜深知之。即为父开八轩，握秉衡，亦半出皇恩之赐，非正有此才力也。故吾儿益宜读书明理，亲友虽疏，问候不可不勤；族党虽贫，礼节不可不慎。即兄弟夫妇间，亦宜尽相当之礼。持盈乃可保泰，慎勿以作官骄人。而用力之要，尤在多读圣贤书，否则即易流于下。古人仕而优而学，吾儿仕尚未优，而可夜郎自大，弃书不读哉！次儿今岁可不必来，风雪严寒，道途跋涉，实足令为父母者不安。姑俟明春三月，再来未迟。吾儿更可不必来，家有长子曰“家督”，持家事母，正吾儿应为之事，应尽之职，毋庸舍彼来此也。父身体甚好，入冬后曾服补药一帖，精神尚健，饮食起居，亦极安适，毋念。元抚手谕。

　【注 释】 

　①林则徐，字元抚，又字少穆、石麟，晚号俟村老人、俟村退叟等，是清朝时期著名的爱国政治家、思想家和诗人。官至一品，曾任湖广总督、陕甘总督和云贵总督，两次受命为钦差大臣。他于道光年间赴广东禁烟，“虎门销烟”震惊中外。  

　②此信是给长子汝舟的回信，写于林则徐在广东查办鸦片期间。